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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汝伦的虚怀

2000-03-08 来源:中华读书报 何永沂 我有话说

打开新到的《中华读书报》(2000年1月19日),按习惯,先浏览题目,《家园》版上《钱钟书称赏最甚的人》一题跳入眼中,是马斗全君的。即读正文,原来说的正是钱钟书致李汝伦的那两封信,回忆去年经历过的一件事,不禁一笑,还是斗全兄有胆识,先斩后奏了。正好,了却我的一件心事。

1999年元月3日,汝伦老患急性心肌梗塞脱险后不到三个月,在家闲养,我去探望他,像往常一样,对坐而谈,只是没有酒了。去年夏季,一个无聊之徒,到处印发“小字报”,写匿名信告状,诽谤李汝伦,其中一条称李汝伦经常与“密友”何永沂等人关起门来不知说些什么。其实文人清谈,无非是评诗论文,扯天说地而已。那天我们谈话的内容不妨“交待”一下:一是这位李白之后提出心脏病可不可以饮酒的问题,并引经据典一番,我这个心血管医生为了不使“酒仙”过于失望,便笑着安慰道:“将来病情稳定后,小饮无妨”。另一个话题很自然地集中在钱钟书先生身上,因当时正值大师仙逝才半个月,说起钱先生,汝伦老颇动感情,而我忽心血来潮说道:“可不可以把钱老给您的信的复印件给我,我要写文章。”对曰:“打算怎样写?”我答:“同时评议您的杂文”,就这样,谈话结束。之后是他犹豫了一下,走进房间,当我道别时,袋子里已多了那两封在我看来是干金不易的钱钟书致李汝伦的信。

回家后忙了几个晚上,把李汝伦的大著一一从书架上取下来,边读边构思文章的写法。过了几天,忽接到汝伦老8日写的信,摘录如下:“永沂:……您说要写文章,我反复想来,觉得不妥……我总觉得那是钱夫子的眼睛有了障碍时才说的话,在他,自可理解为对后辈人的鼓励,在我则远未达到此境界,过去未达到,今后也未必能达到,根据我年龄、体力,今生也达不到,评价太高,远离实际,冲刺世界纪录,还是等他人或年轻人吧。……信不要再扩散了,文章如写了就请作废。如未写,就不必浪费时间了”。这是由衷之言,读后令我沉思不已!晚上,电话铃响,是他的声音,“永沂,收到我的信吗?”“收到了。”“文章写了没有?”“还没有。”“那好,不必写了”,我无奈地答道“好吧。”到了4月,《文汇读书周报》发表了拙文《聂绀弩钱钟书的诗缘》,汝伦老主编的《当代诗词》亦发了此文,我趁此机会重提旧事,半开玩笑地提出“让我写一篇《钱钟书和李汝伦的一段文缘》吧”,他想了一下,答道:“算了,等我到另一个世界后再由人去吧”。

若论汝伦老的为人,作为一个医生,我深感他的性格极端矛盾,例如亦硬亦软、亦傲亦谦,可能正是这种独特的性格,造就了一名(前)“右派”,一位大杂文家,大诗人。他愤世嫉俗,疾恶如仇,“硬颈”主观,不时会金刚怒目;但又心地善良,更多时候如低眉菩萨,连动物也不愿伤害的。当他在电视上看到血腥的场面时,会凄然泪下,甚至多年后忆及,仍会眼泪盈腔,用流行歌曲的词来说:“心太软”。此外,诗词界、文化界不少朋友认为他很狂很傲,的确,他有狂傲的一面,酒后狂言,时或有之,但他的狂傲只重内涵,而从不公开自称“天下第一”之类。从他对钱老称许自己所取态度来看,不愿因人而热,不想张扬,冷静对待,以高标准来剖析自身,我们用“虚怀若谷”四字来形容他,不为过也!我有幸和汝伦兄深交十多年,常感受到在他身上有一股浩然正气,飘溢着君子之风。但据说,当今世上,此一气一风已不合时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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